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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失魂落魄的女子,據他描述,那個女子的形貌特征和雲英基本相符。風獨幽現下也是死馬當活馬醫了,雲英失蹤已經好幾天,一絲頭緒都沒,總不能讓他這麽漫無目的去尋找吧。他相信以雲英的生存能力肯定會好好地在什麽地方生活,只是她還在生氣,否則早就該出現了。只是,時間一天一天過去,忠義公五七之後就是他啟程前往江南的日子,半個多月過去,他再也坐不住了,三裏城雖大,但他相信,有雲英在的地方必然會有不同尋常的改變,至於究竟是什麽改變,他自己也帶著幾分期待。

有雲英在的地方改變最大的自然是生活質量。不過是半個月,昌記餐館就漸漸有了興旺之相,這一切除了每天依舊早出晚歸的顧八娘不知道外,就連左鄰右舍都看在眼裏。

雲英做事也越發周全,店裏開始有了回頭客之後,每天她都會特意多準備些肉湯、肉菜,晚間收拾後那些餘下的東西就會東一家西一家送些出去,以至於臨近的人家都知道了喬木頭有個能幹嘴甜會說話的女兒。

得到實惠最多的當然還是馬方和馬原兩家子。也不知道是雲英特別有老人緣還是別的什麽緣故,馬家奶奶自打知道雲英是懷著身孕回的娘家後就常常會過來坐坐,教導雲英一些懷孩子和生孩子的宜忌,還帶著雲英去中裏縣的繡品店買了些碎布頭,手把手教雲英怎麽給孩子縫些小衣裳、小鞋襪之類。

女人嘛。聚在一起自然免不了談論些八卦,問了好幾次雲英男人的消息未果後馬家奶奶也就換了話題,起先都還是左鄰右舍誰家孩子找著活兒幹了、誰家男人灌了兩碗黃湯打媳婦了、誰家孩子又調皮揭了誰家屋頂上瓦片之類,十來天下來,馬家奶奶越來越覺得雲英不像一般的小媳婦那麽跳脫,而且是真心實意在幫著喬木頭和喬遠昌撐起這個家。旁觀了這些天之後,馬家奶奶終於是忍不住勸起了雲英多攢一點私房錢。

外人自然是不知道喬木頭和遠昌是拿的工錢,雲英也不打算解釋,聽了馬家奶奶的建議她只是笑了笑,又低下頭去試著在紅紅的小肚兜上繡出一個可愛的kit貓。

這敷衍的樣子不禁讓馬家奶奶著急。左右看了下天井外餐館裏的人都在各忙各的,她老人家幹脆將小板凳挪到了雲英身邊,壓低了聲音又勸道:“孩子,雖說這一家子肉爛了在鍋裏,可你們家這鍋肉要是燉爛了就要流到別家去了。聽阿婆一句話沒錯,多給自己留點銀錢傍身,你這肚裏還有一張嘴等著你養呢。”

“馬阿婆,你這話什麽意思?”雲英放下了針線。預感到了馬家奶奶想要說些什麽。說實話,她現在也基本確定顧八娘有問題,只是沒有個契機能夠讓問題暴露人前。要是貿貿然找顧八娘說話,怕是會讓遠昌這剛剛奮發起來的孩子萎靡不振,她這才一直裝作不知。然而這事情若是外面人人都知道的話,喬家豈不是又被人當成了傻子?兩相衡量之下,雲英也不打算對顧八娘再采取聽之任之的手段了。

“你那後娘真不是東西。”馬家奶奶既然開了口自然是要說下去的,呸了一口後繼續道:“她是不是和你說去劉員外家做漿洗活兒了?”

雲英點點頭。顧八娘這理由千年不變。

“就你們家人信她。人家劉員外家奴仆好幾十人難道就差她一個漿洗婆子?這事啊說起來要從年前說起,年前劉員外女兒成親。嫁的是上裏縣新來的縣丞大人,聽說年輕有為。明年還要參加春闈考舉人老爺呢,只是那時候縣丞老爺大人還沒安頓好,這親事啊是在劉員外家辦的,一時忙不過來,劉家三管事就來咱們上街口找了十來個女人過府幫忙,你後娘年紀不大人也幹凈機靈,自然就被選上了。可是奇怪得緊,年後別的人都拿了工錢回家了,只有她一個人說是管事娘子看得起她,願意給她些漿洗活兒幹。”

聽到這兒,雲英瞇了瞇眼,竟然真有這麽巧合的事情,中裏縣一個鄉紳的女婿竟然是喬遠貴?想想也是,喬遠貴如今都是二十一的高齡了,之前在李家村說了好幾個媳婦都被李氏和小李氏你一句我一句的嫌棄完了,也不知道這位劉員外的女兒是否能達到這對奇葩婆媳的苛刻要求。

馬家奶奶渾然不知雲英已然神游物外,抓過一旁竹筒杯子就是一陣猛灌,滿足打了個嗝後繼續說道:“之前我們都還覺著那麽好的事情沒落在我媳婦他們身上真是遺憾,現在嘛!我呸!那明裏漿洗,實際上暗娼的活計也只有你後娘才做得出來。”

“你也是懷了身孕的人,不然這些話阿婆還不好意思開口。這事兒還是馬方他爹最先發現的,劉員外府就在中裏井眼街,後門開在井口街的一條巷子裏。井口街後巷裏的房子全是那種獨門小戶,馬方爹是走鄉串戶修補板凳椅子的。可巧就進了其中一家,那還是個上午,他就聽到隔壁你後娘嬌滴滴的招呼人進門,當時我那傻兒子還以為是聽錯,沒想到進門那人張口就是‘八娘寶貝,你家木頭病癆鬼昨兒沒餵飽你麽?’哎呀呀,聽得我那兒子是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偏偏我兒子幹活的主家還在一邊笑,問我那兒子身上有沒有銀子,有銀子的話也能去隔壁快活快活……”

馬家奶奶說了許多,雲英是越聽越心驚,顧八娘的行為可比她想象中的眼中多了!馬家奶奶一口氣說完才發現雲英的表情呆滯,想想也覺得可憐,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誰家有這事兒想必都鬧心。念及此,馬家奶奶拍了拍雲英的肩膀:“雲英吶,這事兒你放心,馬阿婆就是爛在肚子裏也不會出去亂說的,要是亂說,咱們家馬方、馬原一輩子都打光棍找不著老婆。”

“阿婆,你別拿孩子發誓啊。”雲英嚇了一跳,還以為以馬家奶奶這麽八卦的性子搞不好她是最後幾個知道顧八娘劣跡的人呢,誰知道轉眼馬家奶奶就拿兩個孫子的終身大事發誓。

“這事兒也是我那兒子見著我媳婦和你後娘走得有些近教訓她時說出口的,我那媳婦悶嘴葫蘆似的嚇都嚇得半死,那之後連看都不敢看你後娘一眼,你阿婆我問出了這事後也給她們兩口子打過招呼,背後莫要論人是非,別的什麽不說,這點子記性他們還是有的。”馬家奶奶嘆了一口氣,同情的眼神往前面餐廳裏看過去:

“要不是雲英你對馬方和馬原和親弟弟一樣,又變著法兒貼補我們家,我老婆子還不會這麽婆媽地給你說這事兒。別人知道的可都是捕風捉影來的,老婆子卻是知道她每日去的那院子就在井口街後巷門口掛著辣椒串的那家。只要看著辣椒串掛出來,你後娘準在裏頭。”

說了這麽多,馬家奶奶也深覺和自己平日裏為人太過相悖,收了針線匆匆走人,留下雲英在天井裏呆坐了許久,許久……

、244 危機襲來

又是一個溫暖的春日午後,餐館裏的客人走得差不多了,遠昌和馬方、馬原做著最後的收尾工作,雲英尋了這兩日有些犯咳嗽的喬木頭。

“爹,去水井街抓兩服藥吧。”

喬木頭捂著嘴咳了兩聲,搖了搖頭:“別去花那個冤枉錢了,已經比年後那些日子好了許多。”

“不行,還是得去。不然客人看見你對著飯菜咳嗽誰還敢點餐。”雲英心下主意已定,也由不得喬木頭再縮在家裏,摸了摸已經有弧度的肚子,轉眼她從京城出來都快一個月了,還沒正經找個大夫把把脈,現在可不比她前世還有b超什麽的先進儀器,懷個孩子每天都過得戰戰兢兢的。

看她動作,喬木頭也跟著點了點頭:“嗯,你是該去讓大夫把把脈了。”

中裏縣唯一的醫館在水井大街,水井大街上又分了不少的小街道。從水井後街過去無疑是最近的一條道,以前喬木頭病得嚴重時都是顧八娘幫他把藥買回來,他自己倒是很少出門。

喬木頭今日倒是難得興致,沿路走沿路給雲英說起街道名稱,雲英一路聽得心不在焉,直到聽說後巷到了才來了興致,從一間間小院門看過去,果然在中間位置發現了一間掛著紅辣椒串的雙扇木門。

那麽現在,問題就來了,她要怎麽才能讓喬木頭“抓奸”成功?正猶豫間,也合該顧八娘背運,那兩扇木門好巧不巧被人從裏面拉開,還能聽見顧八娘帶著慵懶的調笑:“劉三哥。你今天弄得好久,奴家都沒力氣送你啦。”

“八娘子真是說笑,吳二在這待了一個上午,誰知道你是被他弄得沒了力氣還是三爺我?”站在門口的那漢子一臉橫肉,轉身看向裏面並未瞧見門邊不遠處喬木頭死灰死灰的臉色。

“三哥。吳二爺都多大年紀了,能有你精壯嗎?實話和你說吧,他呀,就和我家病癆鬼差不了多少。”有劉三壯實的身子擋在門邊,顧八娘自然看不到街面上的情形,猶自嗤嗤嬌笑。卻不知喬木頭正好能夠從門縫隙裏看到她放浪形骸的模樣。

是個男人誰不希望被人說那方面厲害,聽到這話,劉三樂得本來都邁出門的腳步又轉了回去,“嘭”的一聲門被推得重新合上,不過因為他猴急的緣故。兩扇門撞到了一起反倒碰開了一條縫,並未被人從裏面上鎖。

“哎呀,呵呵,你好壞。給一次的銀子想來幾次?”

“乖乖,給三哥摸摸,你看你都這樣了還嘴硬。三哥的銀子是沒劉員外那老貨多,可三哥的貨比他們的都大啊,保管讓你舒舒服服的。”

“嗯……啊……嘻嘻……”

……

院內頓時就傳出一陣不堪入耳的模糊調笑聲來。越來越模糊的聲音意味這兩人已經遠離空曠的院落往內室去了。去幹什麽,可想而知。

雲英擔心地看向面色漲紅如血的喬木頭,生怕他一個不小心就爆了血管。現在這狀況她不太讚成進去抓現場,裏面那叫劉三的家夥一看就不是什麽善茬,別來個抓奸不成反被揪著打得半死不活。

喬木頭渾身突然篩糠似的顫抖起來,嚇得雲英連忙伸手扶著他,“爹,你咋啦?”

說時遲那時快。兩人身後突然像是一陣風刮過,面前那道木門被人直接撞開。一道寶藍色身影飛快地沖向了院內。

“攔著遠昌,我沒事。”喬木頭蜷縮在地上無力靠著小院門口的臺階。指著寶藍色身影急急叫道,剛才他看得分明,突然沖進去的不是遠昌又是誰?

遠昌?遠昌只是個不到十歲的孩子,這一去對他太殘忍。雲英當下也顧不上什麽,邁步就進了院門,喬木頭回頭看了眼巷子外時不時經過的路人,咬牙站了起來,進院子後毫不猶豫將院門也關了起來。

裏屋裏,男人的怒吼、女人的驚叫,遠昌的哭喊連成一片。雲英趕到的時候遠昌正操著一根結實的棍子追打那個叫劉三的男人,嘴裏不斷哭喊著:“讓你欺負我娘、叫你欺負我娘。”

劉三應該是從顧八娘身上下來的,上面穿著件灰白色中衣,衣擺及膝,跑動間偶爾會露出一截白生生的屁股墩子;床上,顧八娘草草圍著被子撲了下來:“住手,遠昌,你在幹什麽?”

“他在幹什麽你看不見嗎?他在教訓‘欺負’他娘的陌生男人。”雲英隨手操了一根春凳護在身前,一步步靠近到顧八娘身邊,“你是他娘,這時候該做什麽還要我教你嗎?”

“是你對不對?是你帶他來找我的對不對?”顧八娘慌了神,望向雲英的眼神中帶著恐懼。一直以來,顧八娘就和雲英井水不犯河水,因為在進喬家的第一天她就知道雲英這姑娘絕對不簡單。

“娘的,哪裏來的小雜種,知道你劉三爺是誰嗎?小心三爺讓你在中裏縣待不下去。”劉三現在也回過了神,顧不上什麽好不好意思,反手忍了木棍敲在手腕上的疼痛抓住了木棍一端,稍微一用力,直接就把遠昌也甩了出去,隨即大步追過去就是一腳,嘴裏不幹不凈罵個不停。

“遠昌!”畢竟是從小捧在手心嬌養長大的兒子,顧八娘也顧不上和雲英計較,直接連人帶被子撲到了遠昌的身上,“劉三哥,他是我兒子,你就念在他年紀小不懂事的份上繞過他這一次行嗎?日後我做牛做馬報答你可好。”

“真是晦氣!”劉三哼了一聲,反身在門邊撿了之前褪下的褲子套上,眼角餘光突然就掃到了床邊上手裏拿著春凳的雲英。雲英生得高挑、懷孕也讓她臉蛋豐潤了幾分,身材更是變化大,胸前的高挺讓劉三下意識吞了吞口水,眼睛發直:“做牛做馬倒是不必,這是你那繼女吧,不如今兒你們倆就給三爺來個一龍戲二鳳。否則,三爺我打死你那小雜種。”

一邊說著,他竟然色膽包天往雲英的方向走去,徑直往雲英的胸口伸出了大手。雲英只覺得一股難聞的味道靠近,忍不住嘔了一聲,往後退了半步躲開:“你要是再過來可別怪我不客氣!”

這時候的雲英不像一般的小女子戰戰兢兢,反倒是柳眉倒豎不怒自威,別有一番風味,逗得劉三呵呵一笑,又是逼近了一步:“來啊,三爺倒是要看看你是個怎麽不客氣法?”

“嘭”,雲英可不是閨閣中纖弱女流只會說不會做,劉三的話音剛落,雲英就掄圓了手臂把春凳照著劉三敲了過去,因為距離很近,這一下剛好就敲到劉三的頸脖處。

“是你讓我不客氣的啊!不聽你的倒顯得我矯情。”雲英見著劉三瞪圓了眼睛一副猙獰的模樣也是心虛,一邊勾了嘴角輕聲嘀咕,一邊偷瞄該從什麽地方偷跑。

“啊,不要——”突然,顧八娘盯著劉三背後尖叫了一聲,雲英只見著劉三頭頂上什麽一閃,他高壯的身子抖了抖,頓時就像是抽掉了最底下的多米諾骨牌似的轟然倒地。

在他倒下後才見著喬木頭手中拿著之前遠昌拿的那根木棍,臉上的潮紅依然,語氣很是激動:“我打死他了!我打死這個奸夫了!”

“啊——,打死人了——”顧八娘也像是湊熱鬧似的再次尖聲叫起來,雲英厭惡地看了她一眼,蹲下身子探了探劉三的鼻息,直接扔過去一個枕頭打斷她刺耳的尖嚎:“還沒死呢,你嚎什麽嚎?”

沒死?顧八娘連忙住嘴,七手八腳爬到劉三身邊親手摸了摸他的心跳,頹然坐倒在地:“完了,完了,這下子惹禍了!你們知道他是誰嗎?他可是劉家的大管事,劉家的事情大多都是他說了算。得罪了劉家,我們還怎麽在中裏生活?”

“我們?”雲英看向了喬木頭,要是這個時候喬木頭還選擇了隱忍的話,她就要考慮立馬找了馬車回京城去了,雖然還是沒做好原諒風獨幽的思想準備,但京城她至少還有李長海或是常家姑父可以依靠。

“遠昌,爹不能讓你今後被人說嘴。”喬木頭又做了他的招牌動作,抱著腦袋縮到了地上。

“我們還是回去再說吧。”見狀,雲英內心大定,喬木頭這是下了決心。再看向遠昌,他年紀雖小,但也知道了善惡美醜,此時他看顧八娘的眼中除了悲痛還帶著仇恨,恨他怎麽會有這麽個不知廉恥的娘親。

三人沒管地上猶自昏迷著的劉三,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昌記。顧八娘這時候才開始後悔起來,繼續待在喬家,待得遠昌能夠頂門立戶她也能安享晚年,要是被喬木頭給休出門去,劉家那幾個可都不可能給她個名分,難道做一輩子暗娼?她年紀不小了,就算是做那行怕也是不長久,更何況她也知道,劉家那幾個管事以及劉員外那老頭子最喜歡的就是她是別人妻子這點,若她真正做了暗娼,難道還能敵過下裏縣群芳閣裏那些嬌滴滴的年輕姑娘?

、245 無理取鬧

“休書給你,你走吧!”喬木頭這次的動作很快,臉色灰白,顫抖著手將一紙休書丟到了顧八娘面前,“三天後不管我有沒有被抓走,你都到縣衙門等著分戶籍。”

“抓走?爹你說什麽?”途中一直嚇得失神機械式被拉回來的遠昌失聲叫了出來。

“我們打傷了人,他不會善罷甘休的。昌記才剛剛做起來,不能丟。遠昌還小,苕花你得多看護著點,教他好好把生意做下去……”喬木頭哽咽著漸漸說不下去了,回頭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淚水。

“木頭哥,你不會有事的,我去求劉老爺,劉老爺發了話劉三不敢做什麽的。”顧八娘思前想後,還是覺得自己不能被休,方才回來時她看到雲英打發了兩個幫工,能請幫工,看來是雲英把日子過起來了。遠昌是她親兒子,還怕今後不養她嗎?

“爹,你不會有事的,我這就去衙門說那人是我打傷的,要抓就抓我一個好了。”遠昌哭著抱住喬木頭腰不撒手,看都沒看顧八娘一眼。

“你這孩子怎麽這麽傻呢?誰會相信是你這麽點大孩子就能打傷劉三呢?”遠昌現在是顧八娘的命根,就是喬木頭被抓她也沒這麽驚惶,轉頭之際正好看到了坐在桌子邊上一言不發的雲英,猛地尖叫了一聲:“苕花,你就這麽忍心?看著你爹或是你弟弟被人抓走?劉三可是被你打暈的!我們都看見的,對,我們都看見是你這賤丫頭打的劉三。”說到最後,她不斷重覆這一句話以加深肯定。神情幾近癲狂。

雲英現在正想著怎麽度過這次危機,懶得和個瘋女人計較,不過她倒是很好奇她那個以前一直耳根子奇軟的爹會是什麽反應,若他還是如此認為的話,這個家就真的無可救藥了。

讓她沒想到的是。就在顧八娘還在呢喃時,滿臉淚水的喬遠昌突然像個小豹子似的直接沖到顧八娘身前,毫不猶豫將顧八娘往在推去,“你走,你趕緊走!都是你這壞女人,你不是我娘。你不配做我娘!你還想害六姐,你這個壞女人。”

對一個女人最大的懲罰莫過於此,顧八娘愕然之下被遠昌給推到了門口。

“你要是怕被連累趕緊走吧,我會趕在來人前去衙門把你的戶籍分開,這下你解脫了。不用再被我這個病癆鬼拖累,兩個孩子苕花會幫你教得好好的。”喬木頭只慶幸小女兒桂花習慣了沒有顧八娘的日子,不會讓兩個孩子難受。

“你走吧,離了我們家你也免得被牽累。”遠昌抹一把淚水,小小的孩子被迫成長起來,說罷轉身給雲英行了個大禮,“六姐,爹和桂花就蒙你多多照顧了。店裏有馬方和馬原你也別事事操心,小心累著孩子。”

“你想去哪?”雲英心裏隱隱作痛,“人都還沒上門都慌什麽慌。去馬家讓桂花今晚歇在那邊,趕緊回來生火做飯。爹你後面不是還殺了兩只雞嗎,都還沒收拾出來呢。”

雲英心裏也慌,只是看著一老一小兩個男人一副沒了主心骨的模樣她只能穩住,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吩咐起來。好在她現在在父子倆的心裏形象是光輝高大的,她一篤定。父子倆也不由定下心來。

“我出去找人問問劉家的情況,也許事情還有轉機呢?”坐在家裏也是胡思亂想。雲英決定主動出擊。在後街那邊,她聽劉三的口氣。顧八娘是劉員外本人給的院子飬養在那的,那劉三和吳二,甚至還有什麽張三李四找顧八娘的事那劉員外知道嗎?她現在就賭劉員外並不知情,劉三不敢把事情給鬧大。當然,這是最好的結局,現在也只能這麽想了。

與此同時,風獨幽經過多方尋訪,終於是將目標投向了京城往南的三裏城。雖然沒不知道在三裏城什麽地方,但他已經沒時間繼續等待了,王府裏一波又一波上門的人全都心懷鬼胎,他不是風湛,沒有那應付的心思。

而且,風成玨話裏話外已經在試探他為何在京滯留,雖然有風湛的五七大祭近在眼前,以及誠王妃身體不適出行來作為借口,但就怕哪一天他擋不住風成玨派來的禦醫,反而麻煩。

於是,風獨幽帶著親信騎著快馬往最近的上裏縣進發,結果自然是讓人是失望的。

上裏縣內一片安寧平和,因為和京城相隔不是太遠,上裏的縣官都是從京城直接調任,是歷來文武大臣子侄鍍金的最佳場所,喬遠貴在這裏做縣丞其實是個苦差事,下要幫著處理縣裏發生的雞毛蒜皮小事,上要迎合上官拍馬屁,偶爾還要背黑鍋,上任快半年已是苦不堪言,還好之前娶了中裏大戶劉家的獨生女,雖說在夫綱上面有些不振,倒也能養活一大家子人的吃喝。

然而做劉家大戶的女婿也有不少的煩惱,至少現在媳婦就捧著肚子大哭大鬧說是奶娘的丈夫在中裏被人給打了,讓喬遠貴這夫君出面去“收拾”兇手。喬遠貴就郁悶了,中裏可是劉家的天下,找劉員外去和中裏的縣官說一說不就好了麽?誰知道這麽一問,喬劉氏哭得更大聲了。她爹人大面大要是為一個管事出馬求人不是笑話嗎?

喬遠貴訝然,敢情你爹要臉面,你夫君就不要臉面了嗎?可惜這話還沒說出來,喬劉氏就是哭天搶地要帶著嫁妝回娘家。剛剛過上安穩日子,在外面聽了半晌的甘氏和穆氏才不想重新回到之前到處幫人漿洗縫補討生活的苦日子,忙從後院搬出了因為中風只能躺著的李氏,喬遠貴看著那樣的李氏,自然沒法抗拒,只好給上峰告了假,帶著幾個壯膽的衙役直奔中裏。

且說中裏這邊,喬木頭雷厲風行地去衙門分了戶籍,回來時直接丟到了顧八娘臉上。顧八娘也知道事已至此大概是無法挽回,再說,過慣了享樂的生活,多想想她也不敢想象繼續待在喬家以後要怎麽過下去,只得拿了休書和戶籍去了水井後巷的那個小院子。

一個晚上就在喬木頭擔憂、雲英忐忑、遠昌傷懷中安然度過,又是一個天亮,雲英看喬木頭和喬遠昌憔悴的樣子也是於心不忍,讓遠昌在廚房裏守著竈臺,安慰起了喬木頭:“爹,我昨兒出去打聽了下,劉三和……遠昌娘的事情劉員外並不知情,就連劉三媳婦也並不知道,要是劉三敢上門找麻煩的話,我就讓馬阿婆帶我去找劉三媳婦,聽說她媳婦還是劉家小姐的奶娘,她也不想丟臉的吧?”

“真的嗎?”就像是在水中的人抓住了浮木,喬木頭的表情滿是驚喜。

“應該真的吧……”雲英回答的也不十分肯定,畢竟人家在中裏也算是一手能遮半邊天,誰知道會使出什麽手段來。

到了中午,劉三就讓雲英見識了他的手段!只見他頭頂裹著滲出血跡的白布,一臉猙獰地坐到了餐館內靠門的那張桌子後,跟著他來的幾個人流裏流氣,分明就是街頭混混,看來他還沒把事情捅到明面上去。

“不是開餐館的嗎?給劉三爺上菜啊!”劉三單腳踩在椅子上,手中拿著根手臂粗的木棍,不懷好意地掃過餐館中的馬方和馬原,以及櫃臺後身材高挑的雲英。

“這位爺,您要吃點什麽?”縱然是嚇得雙腿直打顫,馬方還是鼓起勇氣給五六個彪形大漢一人倒了一杯奶白的骨頭湯,白霧繚繞中,頓時香飄滿屋。劉三好歹是個大管事不稀罕什麽肉食,他帶來的幾個二混子卻是暗中吞了一口口水,有一個都伸手抓了碗往嘴裏送。

啪——

那混子的湯還沒到嘴裏,劉三就掄了棍子砸過去,好好的一碗湯連湯帶碗都落到了地上,端碗的那人躲讓不及,硬生生被熱湯澆在腳背上,痛得“嗷”一聲慘叫,抱著腳在原地跳個不停!

“好你們這家黑店!兄弟,你咋樣?放心,三哥一定會給你討個公道!”劉三嘴裏倒是咋咋呼呼,人卻是坐在原地沒動,看雲英的眼神像是條毒蛇。

“不是我們店的問題,明明是你打翻他的碗的。”馬方就在桌子旁,要不是動作快,這時候被燙的就是他自己了。聽劉三這麽血口噴人,下意識就反駁了過去。

“放屁,分明是你們店用的破碗,不然我兄弟怎麽會被燙到?”劉三本來是想抽馬方一棍子,只是馬方站的位置有些遠,他一時夠不著,罵罵咧咧就站起來想給馬方補上一棍子。

雲英此時業已從櫃臺後走了出來,伸手把馬方拉到了身後,“馬方,今天店裏有事,你和馬原家去吧。”

“不行,雲英姐,他們分明是來找茬的,你別出來。”馬方固執地要站在雲英面前,他可是得了遠昌好幾次提醒要護著有身孕的雲英。即使嚇得雙腿打顫,還是穩穩擋在了雲英身前。

、246 打起來了

雲英在心裏暗暗嘆了口氣,拍怕馬方瘦弱的肩膀:“馬方,你去把店門掩上,別待會兒嚇壞了路過的客人。”劉三大概是不敢拿他自己的傷口說事,正重新挑事呢。

“這樣的店,三爺看也開不長久。這裏誰是當家做主的,出來說話!”劉三一雙賊眼一直往雲英臉上瞄。越發覺得雲英身上有一股味道瞅著很順眼,眼珠胡亂轉動間就打起了歪主意。

“劉三爺,”後院聞訊趕來的喬木頭和喬遠昌都是一副戒備,喬木頭作為最年長的人當仁不讓沖到了最前面,想不到臨到年紀大了他反而不慫了,“劉三爺,昨天是我把你打傷的,和我兒子女兒沒有幹系,你要找找我好了。”

“三爺找你個糟老頭子幹什麽?”不滿視線被喬木頭遮擋,劉三站了起來,長手一伸就將他給拎到了一邊,來到了雲英和馬方的身前,忽略掉瑟瑟發抖的馬方,劉三的眼神微垂,對上雲英無風無波的眸子,“三爺可沒傻,昨天分明是你動的手是吧?”

雲英避開他的眼神,很是淡定地走到一邊桌子坐下:“劉三爺是要說昨天的事還是今天的?要是你說昨天的事情大可報官處置;要是你說今天的,剛才那位被燙傷的客人我立刻就讓人送他去醫館,休養好的這些日子吃喝我們店都會負責到底。”

劉三被雲英一席話哽得呆立當場,他沒想到雲英還這麽冷靜,更沒想到雲英還能如此淡定和他理論,這和他預想當中的根本就不一樣。

“馬方。這是二兩銀子,你和那位客人一起去回春堂請大夫幫忙診治下,回頭給他買一壺酒、割幾斤肉送家裏去。”雲英從袖中掏出一塊碎銀子交給馬方,故意揚聲說了處置方式,經過方才那番動靜。門外其實也是圍了不少人,相信也不是全然的怕事之輩。

雲英猜得不錯,劉三昨天在後街小院子醒來時後腦的頭發已經被血液凝固成一團,後腦和頸脖疼痛連成一片,說不出有多狼狽。還好小院的門就斜對著劉府的偏門,回去後在媳婦面前支支吾吾根本就沒說個所以然來。更不敢去劉員外面前哭訴。咬著牙思前想後,他想起了上裏縣的喬遠貴。喬遠貴能成為劉家的乘龍快婿多虧了他們兩口子,而且私底下他們還和劉小姐做了點交易,不然他們夫婦又怎麽會繼續留在劉家而不是跟著去上裏。

打發人去通知劉小姐讓喬遠貴這個“白道”中人來後,劉三才敷了藥睡了一覺。一覺醒來,越想越不舒坦,喬遠貴來了固然能夠把打他的人送到牢裏去,也能嚇著喬家那幾人,但還是出不了心頭那口氣,這才出門隨意找了幾個混混許了一頓酒菜帶著來了昌記。

中裏縣是個尷尬的存在,上有臨近京城的上裏,下有水陸最大碼頭所在的下裏。要不是因著是兩地之間唯一的集鎮,就憑著中裏這巴掌大的地方又怎麽會被稱“縣”。因此,中裏的混混們不過是游手好閑的貧戶罷了。那被熱湯燙了的混混抱著腳倒是鬼哭狼嚎了一陣。可一聽二兩銀子,還買酒買菜,眼睛立馬就直了。再聽雲英說這樣的日子可以維持到腳傷全好,哪裏還顧得上和劉三混一頓吃喝這麽點小利,不管劉三怎麽使眼色,他都一瘸一拐地跟著馬方出了餐館往回春堂走去。

人家苦主都高高興興甩手走人了。胡三再蠻橫也不可能繼續無中生有,一時倒是傻了眼。

眼看著另外幾個小混混還是一副艷羨的模樣註視著那個被燙的倒黴鬼遠走。胡三氣得直喘氣,這一氣。後腦勺和頸脖處的傷處更是疼得難忍,下意識探手端了桌上肉湯就是一大口,晾了一會兒的肉湯溫度剛剛好,奶白的湯面上還漂浮著一層薄薄的油面,一入口濃郁的蔥姜香味讓人胃口頓時大開。

“哎喲……”可是,劉三卻是突然抱著肚子蜷縮了下去,“這湯有問題,吃壞爺了!”沒辦法,劉三是指望不住那幾個見錢眼開的混混了,只好自己親身上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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